水晶鹿像的蹄影裹挟着沥青般的黏液轰然砸下。
洛尘拽着纳雅滚向右侧，鹿蹄擦过少女飞扬的发辫，靛蓝鸟羽的尾梢瞬间碳化成灰。
黏液溅在星泪潭边的岩石上，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，散发出与祭坛腐化古藤相同的气息——那是混合着硫磺与腐烂松脂的刺鼻味道。
"闭气！
"纳雅突然翻身压住少年，右手扯断颈间骨链。
七颗刻满咒文的兽牙坠入潭水，炸开的翡翠色光幕中浮现出鹿族文字。
腐蚀液撞上屏障的刹那，洛尘看见她碧色的右眼中浮现出鹿角状符文，那正是昨夜祭坛崩塌前，大长老用鹿角杖在空气中刻画的守护咒印，每个转折处都闪烁着冰晶般的寒芒。
水晶鹿像发出岩石崩裂般的嘶吼，它的胸腔正在开裂，露出内部缠绕着菌丝的青铜骨骼。
那些本该是水晶质地的肋骨间，爬满暗红色的苔藓，苔藓下隐约可见鹿族先民雕刻的太阳图腾——与洛尘在部落藏书洞见过的《创世卷轴》插图一模一样。
腐朽的菌丝从骨缝中探出，如同毒蛇吐信般卷向二人。
"以血唤灵！
"纳雅染血的指尖划过少年左腕红绳。
缠绕的丝线突然绷首，将两人脉搏的跳动频率强行同步。
洛尘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红绳渗入血管，当他抬头时，发现纳雅锁骨处的金纹正在消退，而自己手臂上的图腾却开始疯狂生长，皮肤下凸起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。
他能清晰感受到每道金纹在皮下游走的轨迹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髓。
腐化的鹿像扬起前蹄，蹄底暗红色的苔藓突然脱落，露出被侵蚀的古老铭文。
洛尘本能地举起骨笛，破损的笛孔中涌出的却不是乐音，而是裹挟着腐叶的旋风。
风刃绞碎鹿像右前肢的瞬间，他看清了青铜关节上刻着的鹿族古文——"永夜将至，双生同殒"。
这八个字他在部落祭坛的禁忌石碑上见过，当时大长老用斗篷匆匆遮盖，却还是被他瞥见边缘泛着血色的刻痕。
"西南方位！
"纳雅的警告混着血腥气传来。
少年旋身挥笛，击飞三根淬毒的骨刺。
暗器钉入古树，树皮立刻溃烂出人脸状的疤痕，与去年雨季他们在禁地边缘发现的诅咒图腾如出一辙。
那些扭曲的面容让他想起月圆之夜，总能在部落外围听到的诡异呜咽。
潭水突然沸腾。
十二尊水晶鹿像从水底浮出，它们眼窝中跳跃的幽蓝火焰突然变成血红色。
纳雅拽着洛尘急速后掠，发间红绳上的琉璃珠接连炸裂："三百年前战死的先祖魂灵......被永夜污染了！
"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，那是洛尘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恐惧——六岁那年遭遇雪狼群时都不曾有过的恐惧。
最年长的鹿像抬起前蹄，地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的缝隙。
洛尘怀中的靛蓝鸟羽突然自燃，火焰中浮现出大长老布满青苔的面容。
老人干裂的嘴唇正在开合，可传出的却是幼鹿濒死的哀鸣。
他分神的刹那，腐化的青铜鹿角己刺到眉心。
“铮！”
纳雅的匕首架住致命一击，刀刃与青铜鹿角摩擦出暗绿色火花。
少女左眼的琥珀色完全褪成银白，脸颊的朱砂纹渗出血珠："以吾之血，唤汝真名！
"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，血珠在空中凝成《先祖誓约》开篇的祭文。
那些悬浮的文字燃烧着金红色火焰，将菌丝灼烧出焦糊的恶臭。
被咒文击中的青铜鹿像突然僵首，胸腔内传出陶瓮破裂的闷响。
洛尘趁机将骨笛刺入其眼窝，笛身触到核心的瞬间，大量古老记忆涌入脑海——他看到先民们跪拜的并非水晶鹿像，而是一尊缠绕着活体藤蔓的青铜巨树。
树冠上悬挂的骨制铃铛随风作响，每声铃响都让树皮上的图腾变换形态。
祭司们捧着装有萤火虫的水晶瓶绕树而行，他们的面庞笼罩在青铜面具下，手腕处缠绕着与纳雅同款的红绳。
所有鹿像同时仰头发出岩层摩擦般的嘶鸣，声波震碎方圆百米的琉璃苣。
纳雅耳垂的兽牙耳坠裂开细纹，她抹去唇边血迹苦笑："它们在呼唤永夜......"话音未落，最年轻的鹿像突然炸裂，飞溅的青铜碎片划破少女小腿，伤口立刻爬满黑色菌丝。
地面开始塌陷。
星泪潭中央形成旋涡，将青铜残骸吸入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洛尘抓住纳雅的手腕正要逃离，少女却突然将他推向岸边："腐骨回音指向禁地深处！
大长老的药囊......"她的话被翻涌的潭水淹没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决绝的金纹。
"你明知那是死路！
"少年反手扣住她的腰肢。
两人在角力中坠入漩涡，下坠的瞬间，洛尘看见潭底浮现出鹿族传说中的"千瞳之树"——那株本该存在于歌谣中的青铜古树，此刻正伸出菌丝般的根须缠绕而来。
每根藤蔓末端都生长着人眼状的花苞，瞳孔里倒映着不同年代的场景：有他们儿时在祭坛玩耍的画面，也有尚未发生的、金鹿角爆发的金色洪流。
冰冷的潭水灌入鼻腔。
洛尘在窒息中攥紧红绳，发现纳雅右腕的靛蓝鸟羽正在融化，化作蓝色荧光渗入他的皮肤。
当意识即将消散时，他听见血肉与青铜融合的声响，额角的虚幻鹿角终于凝成实体，表面覆盖着与腐化鹿像相同的暗红苔藓。
那些菌丝正在沿着血管向心脏攀爬，带来针刺般的灼痛。
腐臭的空气突然涌入肺叶。
洛尘重重摔在潮湿的洞穴中，后背压碎了满地菌菇。
他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，看见岩壁上爬满发光的猩红苔藓，苔藓组成的图案正是大长老药囊上的星图。
三具身披鹿皮的枯骨跪坐在青铜树根上，它们的指骨深深嵌入树身，掌心托着刻有"纳雅"古文的龟甲。
每块龟甲裂缝中都生长着水晶兰，花蕊里蜷缩着米粒大小的萤火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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